番外 乔苍何笙42
盛宴 by 西子
2020-2-8 18:25
何笙透过玻璃缸晃动的影子,认出了乔苍,她将最后一把鱼食洒进去,注视那些鱼儿争夺啄吃,眨眼一抢而空。
身后男子仍无声无息,指尖触及肚兜的边角,更是愣住。
她心下一抖,糟了,忘记藏起来,惊喜没给成,约摸还惊吓了乔先生。
何笙身子骨弱,头胎快三个月流掉,从此落下病根,第二胎怀着时被血玉珠的毒性侵蚀,好不容易乔慈出生,坐月子又受了寒,子宫保住就不易,大夫断定她再不能有孕,这几年的鱼水之欢,他玩得也狠,算是一丁点准备都没有。
她伏在木雕镂空的扶手上,侧过头,莞尔一笑,“乔先生怎么不出声音。想吓我?”
乔苍目光从肚兜上收回,不知何时掌心浮了一层汗,谈判场上难倒所有人的合约,他从容不迫运筹帷幄,谈笑风生间收归囊中。可这事,他竟不敢开口问一声真假。
何笙轻咬朱唇,身体才动了动,毯子便坠落,她没有穿睡衣,一件玲珑婀娜的白色旗袍,嫣红的盘扣松松垮垮,斜斜露出丰满的乳房,她后面的窗户没关上,纱帘被风吹得荡漾,犹如一帘帘帷幔,纠缠交错,朝前扑过来,恰好拂过她不施粉黛更胜粉黛的面庞。
阑珊霓虹,夜色浓郁。
那一轮圆月,抵不过她皎白,那满楼的灯火,抵不过她热烈。
她指尖轻轻挑动,拨开了垂在眉间的细发,这姿态袅袅放荡,果然是少妇韵味更浓了。
乔苍这趟出远门,途径香港和上海,他虽然归心似箭,硬生生把十天的日期缩短到七天,到底也是小别一场,馋极了这一幅活色生香。
他喉结翻滚,心口腾起炙热,不由自主扯开纽扣。
又是片刻,他还不问。
她嘟嘴,有些恼,说他傻,他可精得很,东西都摆上了,还反应不过来吗。
何笙随手拿起鱼缸旁的蒲扇,侧卧软榻,在胸前摇着,一脸的狐媚气,“乔先生,恭喜呀。”
这六个字,惊了春闺,惊了梦。
他眼底层层漩涡,碰撞,击打,交缠,原本想问恭喜什么,这即将揭开的迷雾,却令他喉咙哽住。
他清俊的面容溢出朗笑,有点痴,看得她暖和,她不准备逗他了,最后调侃了一句,“乔先生这把年纪,枯木开花,二度逢春,记得买点喜糖来吃。”
她说完拿扇子遮脸,笑得眉眼弯弯,“恭喜你老来得子,记好了,往后别得罪我,这几个月我要是不痛快,就拿你儿子撒气。反正我不心疼,谁的种谁疼。”
她作势举起蒲扇打肚子,乔苍一把握住她的手,用力吻着,熟悉而真切的温度染上嘴唇,他彻底相信这不是一场梦,更不是一幅幻境。
他怎么都吻不够,他难以置信,他和她又有了一个孩子。
他在藤椅前蹲下,凝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,“多久了。”
她伸出两根手指,卡在妖艳惑众的眼尾,他笑容更浓,“看来是个贪嘴吃的小东西,两个月前,乔太太与我在厨房那一战,我射得最深。”
何笙一怔,好气又好笑嗤出来,“满口荒唐!”
她狠狠用蒲扇打他,还不觉解气,扭着臀跳下藤椅,理都不理,被他从后面拦腰一抓,捞入怀中。
他炙热的唇瓣擦过她耳垂,“乔太太再为我生个女儿。”
她似笑非笑斜眼睨他,“乔先生不想要儿子?”
豪门大族,数不清的产业等着传宗接代,儿子总是比女儿金贵,他张口又要千金,她只当他说笑。
“生一个乖巧的,乔慈往后,就当儿子养了,反正孺子不可教。”
此时被老子嫌弃的乔慈正光着屁股趴在小床围栏上,手里捧着一株红玫瑰,一瓣瓣揪着,“小哥哥喜欢我…小哥哥不喜欢我。”
扯下最后一掰,是不喜欢。
她眉头一蹙,跳下床把所有花瓣都聚拢到一起,重新数,还是相同的结果。
她垂头丧气,十分懊恼,趴在地上尖叫出来,将门外路过的何笙吓了一跳。乔苍推开门,正要数落她,却看到乔慈雪白的小屁股一扭一扭,顿时移开视线退后一步。
何笙走进去为她穿好睡衣,问她怎么了。
她脑瓜子乱糟糟,托腮难过说,“今天选班花,我手下的小弟背叛我,选了别人。”
何笙细致为她梳顺头发,“你班上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吗?”
乔慈小鼻子哼,“比我温柔。”
乔苍倚在门框,闷笑出声,乔慈觉得受到嘲讽,顿时炸毛,扯着何笙大喊揍他!
何笙不动,她豁出去了,冲上去单挑,一脑袋扎进乔苍大腿,她头硬,乔苍腿更硬,疼得她险些哭出来。
他垂眸含笑,盯着脚下蠕动的面团子,“还知道自己不温柔,也算明事理。”
其实乔慈才不稀罕什么班花,园花的称号,从小到大她对女孩子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,只因最好的,方能配得上她的小哥哥,她才想去夺。
她别扭了好一会儿,怎么问也不肯说,忽然想到什么,仰头看乔苍,“爸爸,你回来了啊。”
乔苍气得眉头一颤,都说女儿是贴心棉袄,她连裤衩子都不如。
出差这么多日,乔苍积蓄的公粮都憋在裤裆里,壮实硕大了好几圈,根本不用挑逗,早就硬了,他洗过澡缠着何笙,上下其手又吻又摸,把自己折磨得燥热难耐,她气喘吁吁躲着,夹紧了双腿死活不肯。
“我轻点,进去一半。”
她摇头,往那处瞥了一眼,粗得吓人,又红又胀,直挺挺竖着,进一半也够受的,若是小一点,细一点,勉强还能可怜他。
“谁让你长那么大,像八百年没碰过女人,我身子扛不住。”
乔苍怔了一秒,笑得下流痞气,“乔太太难得夸我。原来对我如此满意。”
何笙稍不留意就会上他的套,她没好气臊红了脸,一个劲儿推搡他离自己远点。
他死皮赖脸压着她,将她剥得一丝不挂,像捏饺子皮儿似的,把她雪白的皮肤揉得红红嫩嫩,吻得湿漉漉的,折腾了半个小时,她被他撩得神志不清,眼睛也开始迷蒙,泛起薄薄的水雾,他试图趁机攻入,一边哄她分神,一边手指抽动她的私密,“预产期在什么时候。”
她浑浑噩噩的,“七个月后。”
他笑说等那么久。
她隔着一层雾,脑子越来越糊涂。
他张开嘴用力吞吐她发胀的乳头,将她最后那一丝意识也打碎,“不如我先进去瞧瞧?省得她想我。”
何笙眼珠一转,眉飞色舞呸了声,咯咯笑着将他从身上踢开,双手护着肚子,朝旁边一滚,整个人便脱离他控制。
“想得美,乔先生以为我是十**岁的小姑娘呀?你床上这点手段,我早吃透了,我才不上当。”
乔苍错愕几秒,揉眉无奈轻笑,常言道女子一孕,自此傻三年,可她到底是何笙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天下女人加起来,也不及她这点伶俐。
他悄无声息捏住被角,扔下床去,软磨硬泡,百般诱哄,硬生生把她两腿分开,在边缘蹭着,央求何笙用嘴给自己解解馋。好烫的一根棒子抵在她腰际,凭那硬度,她也知道今晚搪塞不过去了,他若得不到满足,折腾到天亮也不放她。
她趾高气扬问,“天大地大。”
他立刻接下一句,“老婆最大。”
“花美月美。”
“宝贝最美。”
何笙心里才美,这几年把他调教得真不赖呢。
她跪在床上,无暇如玉的娇躯弯成一拱桥梁,胸前坚挺饱满的双乳摇摇晃晃,白得明艳,嫩得出水,如此**的视觉冲击已经让乔苍按捺不住,欲火中烧,她嫣红温热的唇,才将他硬如铁的家伙含住,他脑子便密密麻麻炸了。
像无数条虫子钻入,来来回回蠕动,侵蚀了他的理智,他的思想,他的力量。他半躺在床上,注视她贪婪吞吐的样子,那似乎非常好吃,令她爱不释口,沉醉其中,她媚笑吮吸,将嘴巴挤成真空,狠狠嘬了几秒,在他近乎不可抑止的颤抖,发出几声闷吼,又缓缓松开,给他一股缓冲,如此反复数次,他适应了刺激,她便玩真格的了。
她微微起身,双腿分开,满园的春色映入乔苍视线,她滚烫绵软的手握住底部,夹进乳沟,反复挤压,套弄,碾磨,将他原本的涨红,变成了更深的紫红,透明血管不断凸起,沉下,抖动,何笙感觉到他又胀大了一圈,足有杯口那么粗,她用力磨合了十几下,乔苍大汗涔涔,握拳闭上眼,强忍喷射的冲动,忽然间被更湿润的温热噙满,何笙始终只是吞没了他半根,最多不足三分之二,这一口气,整根都入了口。
顶端冲击到喉咙,不可思议的娇嫩,舒服,只那么一刹间,三两秒的功夫,乔苍险些泄了出来,他一把掐住根部,深深呼吸,才勉强压回去。
何笙有些作呕,迅速吐出来,再尝试吸入,直到她娴熟而有节奏掌握了他的敏感点,也掌握了自己的力度,她便开始大幅度为他深喉。
男人的极乐,就是深喉。
何笙娇艳的脸蛋,布满细密的汗珠,她累极了,也渴极了,乔苍仍在不断膨胀,拉长,似乎没有止境,他胯骨一缕缕青筋从皮肤下渗出,脊背不由自主绷直,何笙的舌头又软又卷,从根部向上,一点点舔着,每一寸都没有放过,再全部吞蚀。这根本不是征服,而是让他死在她手里。
乔苍彻底缴械的一刻,何笙瘫在了床上,任由那些白液浇在脸上,唇上,他抱着她清洗,何时回屋,她都毫无知觉,除了下巴一阵阵钝痛发麻,她就如同尸体一样。
何笙怀孕四个月时,家庭医生检查后告知这一胎是小公子,格外活泼健康,只是头大了点,许是很胖。
大脑袋的小胖子。
她笑出来,“也好,虎头虎脑,聪明讨喜呢。”
乔苍嘴上说稀罕女儿,只是不愿让她有压力,非要逼着自己怀上男胎,儿女双全的结果自然更好,他笑着抱起何笙不停旋转,将她抛向露台外高高的天空,她够不着,又害怕,笑着大叫,他总是可以稳稳接住她,没有一丝一毫失手和颠动。
乔慈扒在玻璃上张望,口水顺着嘴角淌下,真是羡慕啊。母亲笑得那样高兴,似乎非常好玩,她推开玻璃,朝高不可攀的父亲伸出手,也想要这样的拥抱和举高,可父亲只是看了她一眼,根本不曾理会,他眼里只有何笙。
她瘪瘪嘴,有什么了不起,好像谁蹦不高似的。她转身跑回房间,爬上桌子,这一跳,衣衫便挂在了灯管上。
莲花灯剧烈摇晃,外围承重最厉害的几枚光球,从灯芯开始碎裂,乔慈吓怕了,蹬着腿哇哇大哭,等乔苍将她扯下房梁,她原以为会像母亲那样,掉几滴眼泪,便得到一番温柔怜惜的诱哄,然而她如同捡来的,乔苍毫不心疼,直接将她丢出房间,吩咐保姆盯紧,不站满三个小时,绝不许她睡觉。
乔慈五岁多,出落得更精致,真是难得一见这样漂亮的美胚子。见过她的世人都说,乔慈长大兴许比她母亲还要美,美得传神,美得惊叹。不过她性格也更霸道了,在幼儿园无人敢挡,老师拿她一点法子没有,又忌惮乔家的势力,早早便不管她,任由她呼风唤雨,欺天霸地,一年来光是赔偿,就列了好长的清单。
那几日乔苍发觉她不对劲,不再缠着何笙嚷嚷摸肚子里的弟弟,躲在兔子窝里愣神,时不时挠头,自言自语。
他吩咐秘书调查下,不出半日便拿到结果,气得他哭笑不得。
乔慈喜欢大班的小哥哥。
还把乔苍放在抽屉内,许久不戴的手表送给他,那是定制的百达翡丽,秘书笑说小姐倒是大方,随手就是数百万的贵重。
乔苍挑了一个何笙不在的好时机,挑破了这件事,乔慈倒是不害羞,低着头默认了。
他实在觉得有趣,“喜欢他什么。”
乔慈不再扎羊角辫儿了,束成高高的马尾,配上鹅蛋圆的小脸儿,胜过瓷娃娃般赏心悦目。
“他什么都会。”她笑得可开心,两个梨涡又深又圆,“他会背诗,会写字,还会算数,跑得也最快,我都追不上他。”
乔苍扬眉,自己的女儿倒是要求不高,这往后随便一个奶馒头就糊弄走了,怎么是好。
“就这些?”
她眉眼弯弯,笑容天真,“这就够啦。”
乔苍不曾发怒,更没有义正言辞命令她不许,他不愿像一只恶毒不讲情理的狼,强制而暴戾毁灭掉她懵懂无知的感情,他捏了捏女儿的脸,什么也没说。
他却万万没想到,乔慈的骨子里多执拗,认准了什么便不肯罢休,比她母亲还任性。此后漫长十五年,她追着这小哥哥不依不饶,软硬兼施,直到那男孩家道中落,自己出去闯生活,再也找不到,才算硬生生断了她的念想。
何笙这一胎,怀了之后千难万险,她子宫壁薄,五个月便开始有破裂迹象,生生卧床熬到八个月,再也等不得,疼得睡不着,连口水都喝不下,人眼瞧着消瘦下去。
乔苍怒不可遏呵斥肚子里的东西,敢折磨他老婆,把他当老子的这样不放在眼里。
同乔慈一样,乔桢也是晚上破了羊水,原本想着剖腹,谁成想送去医院的途中,何笙仓促就生了。
生在了车厢,流了好多的血。
她没了力气,奄奄一息,伏在乔苍被她汗水浸湿的膝上,晕死过去。
他失魂落魄抱着她,解开衣服,为何笙暖手,暖身子,他一遍遍喊她名字,让她等一等,千万不要和他赌气,都是他的错,不该让她生。
这个快一米九的铁骨铮铮的男人,活在刀光剑影中,尸骨遍地眉头不皱,一生未曾输过,竟在这一时刻,浑身隐隐发抖,满脸的惊惶无措。
他天不怕地不怕,唯独怕何笙疼,怕何笙哭,怕何笙不理他,怕她忽然有一天,令他措手不及,把他独自留下,一句话不说,无声无息不见了。
整栋医院都在那晚上见识了乔苍有多珍爱夫人,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上怕摔了,他和衣寸步不离,在病房守了一夜,握着何笙的手不肯撒,她几次醒来,虚弱得说不出话,他也不用她说,她只看他一眼,他便什么都懂。
“乔桢很好,在保温箱,很胖,头不算大,八斤多。”
她露出一丝笑容,干裂的唇抖了抖,他又说,“我不困,是不是想喝水。”
他拿着棉签为她蘸了些温水,一点点滋润她的唇,直到她有了些力气,才托起她上身把杯子喂给她。
护士原本来查房,实在不忍心打扰,又退了回去。
乔桢眉眼更相似何笙,比乔慈刚出生时还要精致几分,度过危险期那几日,抱进房间给何笙瞧,一路走去,驻足逗弄他的人许许多多,实在白嫩可爱。
乔苍爱极了这个“老来子”,乔慈也疼他,把自己的金箍棒,指南针,都擦得干干净净,念叨着等弟弟出院,要给他玩。
五日后的深夜,何笙口渴醒来,见保姆在旁边睡着,轻手轻脚下床,自己拎起水壶出了病房,尽头的育婴室,宽大玻璃前伫立着一个人,被惨白的灯光投射到砖石上,一方倒影模模糊糊,水色涟漪。
她一怔,怎么都觉得那轮廓眼熟,只是隔着太远,她等了一会儿,那人终于动了动,未曾转过来,而是转过去,要往楼梯走,她脱口而出喊,“你是谁?”
男人背影一僵,垂在身侧的手不着痕迹握拳,何笙说我认识你吗?她脚步急急忙忙迎过去,即将看清他,忽而身子一晃,便消失了。
他分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来过,连一点痕迹都不愿留。
她甩了甩脑袋,再睁开时,万籁俱寂,角落处空空荡荡,仿佛是她臆想出的幻觉。
她站在育婴室旁的护士站,敲了敲台子,“刚才看了里面许久的男人,是谁。”
护士脸色微变,不自然躲闪,支支吾吾,“是哪个婴儿的家人吧。”
以那男子的角度,探视的分明是乔桢,那一间育婴室是乔苍专门包下供给乔桢独住,若还有旁的孩子在,她也不会这样多心。
何笙盯着她,面容阴沉,不罢休。
护士被盯得发毛,心又虚,只得放下手里的笔,小声说,“是周部长。”
何笙后退半步,哑然愣住。
护士怜悯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男人,他实在孤独,实在沉默,实在寂寥。这世上认识或是不认识他,见了他失魂而来,丢魄而去的样子,都会禁不住心疼。
她声音伴着丝丝哽咽,“周部长来瞧瞧您的女儿,不只在育婴室,在您的病房外,也站了半个多小时。您睡着,他没有进去。”
护士低下头,摆弄着桌上的病历,一声声吸气。
这一栋二十五层的大楼,彻夜不熄灯,那条长长的走廊,亮着周容深不喜欢的白光。
他觉得冷,也觉得静。
他曾经喜欢清静,最厌恶喧嚣。
可这日子过得太静如止水,他忽然想要争吵些。
就像。
像何笙还在时,灯是橘黄的,窗子敞开,院落的杏花,桂树,总是芬芳四溢,她会偶尔翻土,酿一壶甜酒,坐在那落满槐花的石凳上,哼唱一曲江南小调。
等他归来。
等他吃一顿热乎乎的饭。
那样的时光,才是生活。
他现在,不过勉强而寂寞活着。
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失神,一个人来来往往,回到那冷清的家。
他抛弃周末,拼了命加班,他最怕时间静止,无事可做,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,来势汹汹,铺天盖地,撕扯他五脏六腑。
他还保留着半夜醒来,伸手触摸旁边的习惯,何笙不会知道,她曾做过多少噩梦,她在噩梦中还睡得安心,都是他拥抱她,一点点哄着她。
司机透过后视镜,看向周容深膝上放着的一盒红豆糕,他试探问,“周部长,您怎么又拿回来了。”
周容深笑说,是我忘了,她早不爱吃这个。
他随手丢向车外,被恰好路过的乞丐捡走。
司机红了眼睛,“那不是您亲手做的吗,您都做坏了几百笼,好不容易做成一屉,不给何小姐尝一尝,多可惜。”
周容深握拳抵住唇,望向七楼一方亮灯的窗子,半响才说,“算了。不打扰她。”
周容深这辈子,最后悔放过她,也最庆幸放过她。
没有了何笙的岁月,他熬得太苦了。
可何笙没有他的岁月,她笑得比从前更明媚。
乔苍唤醒了另一个她。
他从没看到的,他那么想拥有的何笙。
他忽而蹙眉,红豆糕滚落脚下,碎了一地,他捂住心脏,一刹间白了脸孔。胸腔内剧烈的疼痛席卷撕咬他,他接过司机递来的药瓶,往手心倒出两粒,含进口中,靠在椅背上忍着。
剧痛之中,他在想。
他与何笙厮守了那么多年,就像一株干枯的海棠,曾有过春色光阴,满堂香果,大约真的没缘分,一场风雨,便尽数凋零毁灭。
他按在心口的手,转而捂住脸,“走吧。”
司机抹了下眼泪,哎了声,驶离那座路灯洒下的惨淡光束中。
次日清晨,乔苍从别墅搬来了鱼缸,养在阳台上,住院调养这几天给何笙解闷儿,打发无聊时间。
秘书从盛文抵达医院,拿出几份急需批示的文件,交给乔苍审阅,他立在床尾忽然想到什么,开口说,“公安部昨晚下文书,周容深高升。”
乔苍一点不惊讶,专心致志浏览合约上的条款,手上动作丝毫未停,萨格一战,泰国毒贩全军覆没,纵横金三角近半个世纪的亚洲枭雄,被他一锅端,高升是意料之中。
何笙将鱼食洒入水面,心不在焉拨弄着珊瑚,几簇浮荡的水草纠纠缠缠,将她手指绕住,她忍住没问,怕乔苍多心,秘书似乎察觉她的心意,主动说,“升为常务副部长,兼公安部政委。统率中国公安部直辖各省公安厅、市公安局、区分局、监狱、一共在编制刑警、特警、狱警、民警一百七十五万人。听说前几日挂着牌照出现在特区时,惊动了交管,以为是假冒。”
她脑海一幕幕场景闪过,心脏有那么分秒,停了跳动,鱼食来不及喂,从她指缝渗漏洒落,“什么牌照?”
秘书想了下,“似乎是京A00002?之前是A00008。”
她如梦初醒,这几年自己逛街不多,也懒得带上人照顾,嫌麻烦,更嫌不自在。但不论是热闹的路口,还是冷清的巷子,她都遇到过这两张车牌,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着,像一个暗卫,护着她天南地北,平安无虞。偶尔停泊在橱窗外等,她多瞧了一眼,里面黑压压的,什么都看不清,原来是他。
乔苍侧过头,凝视她片刻,“怎么。”
她艰难笑,别开头故作喂鱼,长发掩住面庞,眼底泪光涟涟,“没事,随口问问。”